高温天，当大部分人在办公的地方吹着空调的时候，95后青年刘洋正奔跑在上海街头，进小区跑楼宇。他的身份是职位审核员，也是BOSS直聘铁壁团队上海站站长，主要的工作职责是为求职者“排雷”。

  又到了一年的毕业求职季，“阅企无数”的他给大学生们支招——如何少走弯路，避免踩雷。

  打开一个系统软件，刘洋指着屏幕上各种颜色的区域，“红色代表的是高风险区，需要加紧排查”。每天一早，他要规划好一天的排摸路线。

  刘洋所在的团队有3名审核员，平均每人一天要排查二三十家企业，早期最多的时候，一天的排查量能够达到百家。

  “做我们这一行的，时间大部分都花在路上。”初到上海，刘洋就感叹，上海可真大，他有时上午在黄浦，下午就得去松江，中间隔着60公里。“现在有电瓶车还好，以前我们都是公共交通加步行。最远的一次，我从市区到崇明岛，这个岛上只有这一个企业需要核验，但必须得实地跑一趟。我上午出发，下午才到，光公交车和轮渡单程就花了4个多小时。”

  他一般七点起床，七点半出门，八点半到达第一家需要线下核验的企业，晚上七点收工。除此之外，这份职业还要做到7×24小时待命。即使周末遇到紧急状况，也要在两小时内立即赶往现场。

  从某种意义上说，职位审核员要求具备像侦探一样敏锐的嗅觉，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。在排查时，他关注的第一类高风险公司就是黑中介。有一次，他线下暗访一家在居民楼的招聘销售的公司。敲门后，对方只开了一条门缝，十分警惕。待刘洋表明身份，对方很抗拒，不让他入内。

  这样的“突击”上门往往会遭到拒绝。刘洋一边强调只是想看看公司是不是仍在正常办公，核实完地址就走，一边说“核验通过后求职者来面试也放心，对你们招人更有好处”。几个回合后，对方终于放刘洋进去。

  刘洋和记者说，一般进入一个企业，第一步先看环境。有些不正规的公司光从办公环境上就能看出不对劲，比如之前提到的那家公司，墙上贴着各种宣传海报，不仅有宣传产品的，还有宣传入伙的，写着成为“销售合伙人”后的佣金分成。除此以外还有各种“相信梦想”之类的激励标语。再结合此公司招聘销售的岗位描述，对求职者无经验无要求但薪资很高，就比较可疑。

  可疑并不意味着有问题，为了不误伤正规公司，他翻阅了前台的登记册，发现此公司每天的来访者多达三四十人，或许可以等到一个面试者。

  他在电梯口苦等了20分钟左右，果然守株待兔等来了一名刚毕业的女生，对方自称找了一个多月工作，对薪资要求比较高。等女生面试完毕，他以求职者的身份了解情况。“我当时问她面试感觉怎么样，工作内容与岗位要求里写的相不相符，得知此公司推荐她去另一个企业任职，有几率存在黑中介的情况。我提醒她如果要收费千万要拒绝。和她沟通后，我进一步确认此公司有问题，就在后台上报了风险。很快，此公司的招聘账号被封了。”

  还有一次，刘洋去核验一家招聘文员的公司。去之前他查询了该公司的岗位要求，描述格外的简单，就是进行资料归档整理，无经验和学历要求，薪资较高还包食宿，有些可疑。

  抵达现场后，他发现这又是一家在居民楼办公的公司。敲门后，接待人非常紧张地用身体挡在门口，不让刘洋看里面的情况。

  交涉时，对方含糊其辞，并多次强调“这和你们没关系”，并拒绝出示证明公司的材料。旁敲侧击地了解到这位接待人就是该公司的大BOSS后，他开始耐心劝说，最终成功进入公司。

  当看到室内只有一桌一沙发，连基本的电脑等办公设备都没有，刘洋不禁打了一个问号，待进一步询问后，这位大BOSS避而不答，十分慌张。

  准备离开时，他瞄了一眼墙上，发现贴着某某工厂招聘的广告。“明明线上挂的都是白领职位，怎么还在帮工厂招人？结合前面的疑点，我认为这家企业可能是在挂羊头卖狗肉，以招文员的名义往工厂送人。于是，出门后我就上报了风险，排掉了又一个雷。”

  刘洋和记者说，黑中介往往不具备人力资源许可证或劳务派遣许可证，可能挂着科技类或别的类型公司的抬头从事非法人力资源中介。“比如一家大公司要招人，会和一家中介公司签订合作合同。这家中介公司又会层层转包，甚至转包七八层。”

  他透露说，黑中介主要赚的是人头费，给上游公司送人，每成功推荐一个人可获利二三千元。当上游公司不需要人的时候，就会将求职者转介绍到其他企业。“正常公司有多少人员需求就招多少人，黑中介会滞留求职者，变相榨干他们的价值。就连办电话卡、体检费等收费都比市场价高，赚取每一分利润。”

  “如果暂时没有职位的话，有的黑中介的套路是先稳住求职者，再输送到培训机构赚取培训费，演变成培训贷，贷款利率比正常银行要高二三倍。”刘洋建议大学生尤其要警惕收费培训，“有的公司声称应届生没有工作技能，需要先交钱开展上岗培训。

  有一次，刘洋去核验一个健身助教的岗位，该岗位学历、工作经验不限，工资很高。但他到现场却发现没多少健身设备，根本没人来健身。在行政办公区域，他发现前台摆放了很多贷款机构的海报，但该公司工作人员拒不承认，只承认正在招聘一个健身助教。“当时我等到中午12点，看到一群人从健身房出来。一问之下，原来他们在另一个房间培训，成为助教前需要交钱培训，钱不够可贷款。

  类似的情况还有整容贷。刘洋透露说，对于应聘美容机构的大学毕业生，有的机构会提供免费的化妆、服装搭配课程，之后便诱导做整形项目，并称能够给大家提供贷款，后续从工资里扣款。其实是以招人的名义进行整形项目内销。

  “大学生刚走入社会，需要多甄别、多了解，不要轻信世界上有‘钱多活少离家近’的工作。”作为资深职位审核员，刘洋给大学生的建议是，找工作的时候多看多对比，参考同类型别的企业的薪资要求、岗位技能要求，比如同样是做软件开发的，为何此公司没有注明要对应的技能。

  他指出，如果在求职时，公司要求下载贷款APP，填写共同生活的亲属信息时，要格外警惕，非必要的个人隐私信息不要随意透露，避免不法公司引导贷款，或打着招人的名义售卖个人隐私信息给贷款公司。

  对于这几年出现的新职业，比如带货主播、娱乐主播等，要警惕收费项目。刘洋介绍说，有的公司可能会设置求职门槛，先培训，再推荐岗位，以此为借口收取所谓的培训费。有的名为招募带货主播，实则是变相招募代理商，要求求职者前期自己购货囤货。

  刘洋还说，要警惕招聘简介里薪资很高的电销、文员等职位，一些大学生被月薪八九千的虚假高薪岗位吸引，入职后才发现实际底薪很少，需要靠提成。但公司定的提成标准很难达到。如果一个月完不成考核，就辞退你，换下一批新人。这些“萌新”大学生就成为这一些企业的廉价劳动力。

  刘洋2020年年底入职BOSS直聘，此前他从未见过这样需要实地核验的工作，许多大公司的风控岗位都是对着电脑。面试时，当得知需要跑外勤时，他很疑惑也十分好奇。工作一个月后，通过一次次明查暗访发现有一定的问题的公司，刘洋形容说，“这种责任感是爆棚的，看到问题公司下架，为求职者排掉一个雷，有满满的成就感”。

  尽管做了那么多事，但职位审核员这样的职位一直都是“幕后英雄”，做着别人看不到的风险排查工作，为求职者事先肃清一些高风险的岗位。

  刘洋和记者说，自己学的是机械专业，以前是一个很内向的人，刚从事这份工作时，不敢和企业沟通，有点恐惧上门。有时候自己说了老半天，对方没听懂。为客服胆怯心理，就录下自己说话的视频发给周围人看，不断的提高。在一场又一场的沟通中，提升个人的应对能力。